雷伟东/图
大学生志愿者来和他们聊天，对我市裕华老年公寓里的老人们来说是最开心的事儿。
自诩已经被众多狗血剧历练的泪腺紧闭的马晓晶，还是被一部视频《让一亿人触目惊心的不在场证明》感动得泪眼婆娑，“才醒悟过来我有那么久没回家去陪爸妈了。”
可当她决定周末推掉一切安排，买些东西回到长安区的老家陪陪父母时，才发现在钟楼、小寨，西安市里那么多她熟悉的商圈里，却很难找到适合父母的产品。“当时我走出商场的时候我一下就哭了，想不到我想找一个弥补的机会都这么难。”
随后，记者再次对西安各商圈进行走访时发现，年轻人需要的吃穿住行各类产品在我市任何一个商圈几乎都能得到完全满足，甚至连婴童产品的专卖店也到处都有。但老年人用品“一站式”的专卖店却一家也没有。可是据市老龄办、市社科院社会学联合调研的数据显示，我市60岁以上老龄人口已达到125.68万，占全市人口的14.99%。但为何这么大的市场，连向来嗅觉敏锐的商家也“选择性嗅觉丧失”？
子女
如何赡养父母让人很困惑
马晓晶说因为父亲当年一直在部队工作，生她的时候已经快40岁了，所以现在她刚工作不久，但父亲早已退休多年。“上大学后每次放假都是一群同学玩疯了，虽然回家也很少陪父母。”而工作两年来，她说也因为工作忙、同学聚会各种原因，很少回半个小时就能到的长安老家。而这次在思考许久之后，她决定给有些耳背的父亲买一套助听器，却不知道哪里有卖的。在网上搜索半天后，才知道在友谊西路上有助听器销售门店。
与马晓晶有意无意地“忽略”不同的是，人到中年的上官红将内疚揣在心里已经十多年了。“我爸妈现在也退休了，但确实很少能有时间过去陪陪他们。”上官红的父母都是咸阳某国棉厂的退休职工，1994年考上大学后，她也和马晓晶一样很少再回家。现在在航天某研究所工作的她也早已结婚生子，把家安在了西安，“我父母在咸阳，他(上官红的丈夫)父母在山西运城，我俩工作都忙，哪边的老人都照顾不上。”她说，靠工资过日子的我们，工作多年的积蓄都贴在了现在住的两居室上了，把四位老人接过来照顾确实为难。而繁忙的工作，让他俩连周末带孩子上辅导班的时间都很难挤出来，对双方父母的照顾只能这样一次次“拖欠”。
“我们也给父母钱，但人老了有时候确实不会花钱。”上官红说曾经有一次回家，她给了父母各两千块钱，但没过几天父亲就被母亲训了一顿。原来，父亲早就对电视广告里某药酒的神奇疗效深信不疑，本来拮据的他拿到女儿孝敬的钱后，自己跑出去全买成了药酒，“啥疗效没有，还把自己喝进了医院。”从此后，怎么弥补自己亏欠的心，成了上官红更大的煎熬。
其实因为工作忙、社交忙等原因，而没时间、没精力亲自赡养甚至陪伴家中老人的年轻人，在西安不只他们俩。因为西安在2000年便进入了老龄化社会。只是在今天，不能守孝膝前的儿女们又多了一个名字“失陪族”。“Sekhmet小涵”苦笑道：“想起我爸妈现在成了孤巢老人，真让我心酸。”许多和马晓晶一样看过视频的网友纷纷在网上留言，“忏悔”自己对父母的失陪。
需 求
老年人消费也是“刚需”
“随着人们流动性的加速、工作的日益繁忙，中国传统的家族体系急速瓦解，养老越来越成为一种社会问题，需要我们系统的调动更多社会资源来解决。”社会学博士李志勇认为“银发经济”、“银发产业”正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产生的。“同时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劳动人口的趋近老龄化，该产业需求的规模和多样化将急剧‘爆发’。”
据了解，“银发产业”是一个涵盖了老人卫生健康服务、家政服务、日常生活用品、保险业、金融理财、旅游娱乐、房地产、教育、咨询服务等多个领域的本位产业、相关产业、衍生产业相互补的庞大产业群。业内一致认为，目前我国“银发产业”产值已超过7000亿元人民币，并有望在“十二五”末达到万亿元规模。
但与令人垂涎的宏观判断相悖的是，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我市的“银发产业”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火热，除了良莠不齐、疗效难辨的保健品市场“一枝独秀”之外，其他产品相对匮乏。在我市医药批零市场较集中的汉城路上，记者看到深海鱼油、蛋白粉、氨基酸、液体钙、蜂胶、螺旋藻等各种宣称对老年人有保健效果“相当明显”的保健品琳琅满目，但常规性的轮椅、假发、假牙冲洗器、按摩器、助听器、睡眠仪等老年卫生健康用具却很难寻觅。
在各大商圈，老人的衣食住行各类产品更是几乎绝迹。在零星几家有足浴盆出售的商场里，产品也被摆在了最不显眼的位置。据记者观察，一向热衷炒作各种节日的百货、商超企业，似乎也选择性的遗忘了“重阳节”的存在。老年服装，记者花了半天劲才在康复路的丹尼尔商城找到几家店面，店面总数、面积与上下楼的童装相比简直少得可怜。
而记者街头随机采访的23位市民均表示愿意为父母养老埋单，但当谈到具体产品时，除了保健品，大家也都说不出应该买什么。47岁的许水利说在他眼里，养老花费日益成为一种“刚需”。“因为自己没时间照顾，不论是请保姆还是看病，我掏钱从不抠门。但平常给我妈买啥呢，这确实难得很。”
蓝 海
“银发经济”前景广阔
据《西安城区老年人心理健康影响因素研究》数据显示，西安市2000年就进入老龄化社会，2010年左右60岁以上老年人口已达到125.68万，占全市人口的14.99%。预计2040年60岁以上老年人口将占全市人口的30%。这么庞大的消费群体，在今天却没能形成一个完整的产品市场为之服务，这不得不令人深思。
“厂家不想做，商家不愿卖，顾客没人买。”一家经营中老年服饰的店主这样描述老年人服装市场的现状，据他分析这主要是因为“老人舍不得花钱，而儿女又不想为老人买衣服花大价钱。”但在许多市民看来，这是商家的“狡辩”。
“我们愿意给父母买衣服，但你看看现在市场上的那些老年衣服，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位姓吴的女士反驳商家的理由。据她说市场上的中老年衣服无论款式还是面料总给人的感觉是“对付呢”，“又土气，质量又差”，所以她只在网上给父母买东西。
据记者调查，网上店铺似乎真的比实体店更早一步的注意到了“银发经济”这片蓝海。记者在淘宝网上输入“送给父母的礼物”，搜到了163296件宝贝，从中老年服饰、饰品、书籍到鲜花速递、DIY创意水晶应有尽有。而专业团购导航团800在今年母亲节公布的一份调查数据也支持了吴女士的观点，据导航团800调查全国各家团购网站开设的各种与母亲节相关的团购项目共有809个，母亲节鲜花、妈妈装、保健品、家居用品等适合作为母亲节礼物送给妈妈的实物类团购商品销量激增。母亲节期间全国团购人均消费为152元，是情人节人均消费49.3元的3倍多。
“在传统商家的心目中，老人从来不是主力消费群，所以对这一群体的产品开发、市场拓展也显得漫不经心。”李志勇说正是这样滞后的受众观制约着商家对“银发经济”的重视。“比如说家政，现在保姆、打扫卫生甚至‘蜘蛛人’市场饱和，竞争激烈。但能对老人提供专业的饮食调理、起居照顾、病情观察、医疗护理等专业老人陪护的家政公司，在西安有几家？是没有市场需求还是商家没注意到？”
记者在调查中还发现，养老院作为一个长期隐蔽在众人视野之外的产业，近年来发展迅猛，甚至到了一床难求的地步。据去年发布的《西安市养老机构现状调研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显示，目前我市共有养老机构55家，其中公办22家，民办33家，床位共有6816张。较10年前已有了长足发展。可细算下来，全市每百位老年人拥有养老床位数仅为0.55张，而入住老人只占全市60岁以上老人总数的3%。
但当记者询问为父母养老“煎熬”的上官红是否考虑过将老人接到西安的养老院养老时，她情绪明显有些激动，“我总觉得只有儿女不孝的人，才会把父母送到养老院去。”她说不但她自己心里过不了那道坎，“家属区里都是熟人，他们知道了会笑话的。”
“其实她的想法代表着很多人的观点。”李志勇说，虽然据他了解目前西安市老年人与子女的养老观念正在发生着转变，对机构养老的认可、接纳程度有所提高，但大多数人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不说身处两地，就是在同一屋檐下，由于儿女工作的繁忙，传统的养儿防老的养老模式也难以为继。在这一点上，老人比儿女开明。”
《报告》的调查数据也表明，在被调查的老人中，由老人自己提出想住养老机构的占35.2%，儿女让住的15.6%，政府(村集体)动员的2.0%，其他5.6%。入住养老机构的原因依次是：家里无人照料为66.1%，家里生活太孤单为16.6%，家里无房子住为6.8%，儿女不孝顺仅为1.3%。
除了商家重视和传统养老观念的改变，李志勇表示要建立完整的社会化养老体系，做强做精“银发经济”，社会各界都应更加关注老人的需求，特别是心理需求。“老人和孩子一样，感情要比壮年人脆弱。所以陪护、聊天比金钱更令老人感到温暖，而老年产品和服务的开发更不能让老人感觉到歧视。”“在这方面台湾和日本的许多做法值得我们借鉴。”
据他介绍，在同样儿女多为“失陪族”的我国台湾地区，实施了“人力时间银行”政策，规定了若子女没有和父母同住，就应该在自己工作的区域慰藉别人的父母，然后再通过公益团体，找到自己父母所居区域的义工，顶替自己的角色关注自己的父母。这种新型家庭养老模式拓宽了赡养老年人的范围，克服了外地工作子女不便照料老年父母的局限。
“而日本商界非常重视开发专供老年人使用的商品和服务，将其从普通的商品和服务中细分出来。”日本市场上不但有GPS卫星定位、老人活动记录器、紧急感应绳等多项针对老年人开发的智能设备，甚至还有符合老年人健康标准的威士忌等专属食品、老人化妆品、游戏厅等。而日本政府还从制度上调整了有关法律以保障老年消费者的利益，推动相关产业发展。如2000年日本首次制定了《看护保险法》来推行养老护理保险制度，使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可以通过国家补助而获得必要的看护服务，从而大大推动了日本老年人看护产业的发展。
